十八 方言学
方言研究也属于训诂学。如《尔雅·释言》,就是将方言解释作为训诂的一部分。到扬雄作《方言》,然后有研究方言的专著。扬雄的书是搜集当时各地方言,互相比较,互相贯通,以便利了解当时人们的著作和谈论,不是为读古书而作。不过我们现在可利用它做读那时候古书的参考。清杭世骏作《续方言》,章太炎作《新方言》,则与扬雄的著作不同,并不为现代中国人互相了解其方言而作,而是为读古书作的,它们乃是从古文字中寻求现代俗语的语源,从现代俗语中寻求古代文字的读音,这样地沟通今古,一方面要使人们从现代俗语而了解古文字的意义,另一方面要使人们用适当的古字来书写现今的俗语。而章氏太炎还提出一点意见,说北方各省经过五胡之乱及金元入寇,语言大受外族影响,声韵变动更大,为了振起大汉的民族精神,非“革夷言而从夏声”不可,因此,凡合乎古文字的现代口语,才是值得提倡的正统语音。章氏想凭主观的幻想去改变数千年已成的局面,自是书生之见,但其保卫民族语文的原则,殊可宝贵,如果具体地应用于防范倭夷的语文侵略,是很对的。
十九 字音的变迁
汉字不是拼音的,形声字的声符不够精密,字音的改变不容易看出,但从有韵的文字可以略加推测。例如《诗经·邶风·击鼓》篇拿“于林之下”和“爰居爰处”押韵;《凯风》篇拿“在浚之下”和“母氏劳苦”押韵;《大雅·绵》篇拿“至于岐下”和“率西水浒”押韵。这可以证明“下”字在周代是和“处”“苦”“浒”同韵的。但唐宋时代的《广韵》,则将“下”字编入马韵,胡雅切,可见它的音已读变了。又如《诗经·关雎》篇“寤寐思服”和“求之不得”及“辗转反侧”押韵;《楚辞·离骚》拿“非时俗之所服”与“依彭咸之遗则”押韵;但《广韵》“服”字在屋韵,房六切。这又是字音的转变了。字音大致是随着语言变迁,既变之后,不可能回复古音,这是自然的趋势,文字学家有时不明白这一点,竟主张大家改读古音,如章太炎反对白话文,说现在一般人不通小学,本来“之”字古音近于“的”,“夫”字古音近于“吧”,“矣”字古音近于“哩”,但一般人有现成的“之”“夫”“矣”不用,而另造一套“的”“吧”“哩”,未免太不合理。他这种批评其实是不顾事实。试问将“之”“夫”“矣”等字改读古音有没有实行的可能?另用“的”“吧”“哩”又有什么不好?不过章氏这样地指出,虽然对于现代读音没有裨益,但对于古书的了解就增加了很多便利,因为这样一来,对于古人的语气更觉得活灵活现,容易了解而有趣味。懂得古代的字音,又可以明白古字的同音通假,这可说是有助于训诂。懂得古字的读音,读古代诗歌韵文,也较为音调谐和。所以字音变迁有知道一点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