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单只凭着若干种传统,固不足以知今,亦不足以知古。偶读《论衡·谢短篇》,有一节很可以说明这层意思:
“夫儒生之业五经也,南面为师,旦夕讲授章句,滑习义理,究备于五经可也。五经之后,秦汉之事,无不能知者(此句疑有衍文),短也。夫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然则儒生,所谓“陆沉”者也。五经之前,至于天地始开,帝王初立者,主名为谁,儒生又不知也。夫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五经比于上古,犹为今也;徒能说经,不晓上古,然则儒生所谓盲瞽者也。”
……
“儒不能都晓古今,欲各别说其经,经事义类,乃以不知为贵也,事不晓,不以为短,请复别问儒生。各以其经旦夕之所讲说”……“夫总问儒生以古今之义,儒生不能知;别名以其经事问之,又不能晓;斯则坐守信师法(依《论衡·举正》改),不颇博览之咎也。”
王充的目的在劝人博览,与本篇主旨无甚关涉;但他说知今与知古同样重要,泥古的“儒生”不但不知今,实也不知古,不但不知广义的古,连他们所泥那一点儿古,其实也不曾能明白:这却是他的卓见。他骂他们是“陆沉”,是“盲瞽”,真是快人快语。只可惜王充死了快二千年了,到现在,“儒生”——而且何止“儒生”!——的情形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