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官逼民反,我是自己逼着自己。哥哥今年三十九,当土匪二十多年了。一言难尽,都是因为女人。十八岁那年,我看上村里一个女人,名字叫草红。她也看上我了。我家里穷,她长得模样好,我不敢提亲。他爹把她许给了村里一个财主家儿子。成婚前一天夜里,她跑到了我家,要把她自己给了我。第二天嫁过去,第三天让赶了出来,说因为她头天晚上没落红。全村都知道是我干的。那个财主找人打我,我被逼得没了办法,拖了把菜刀,杀了他们一家四口。跑到边城云雾山上落草劫道。后来,周围四里八乡的倒霉小伙居然都跟了上来,人马越来越多,云雾山有了一号。”
说到这儿,曹云鹏的眼睛红了。
他说哥一个字也不识,就知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本来,这辈子这样过完也就算了,过完今天没明天,反正都他娘的扯淡。男人杀过不少,我不杀他他就杀我。女人有过无数,闭了眼睛摸着都一个样。穷时候举着刀子抢酒喝,有银子的时候几十个兄弟跟着我混酒喝。活到现在,女人一个没有,兄弟死的死,走的走。我一个人上山揭了竿子,到头来下山还是一个人。提起来伤心啊——我这半辈子就是一场噩梦。
“人多也好,人少也好,反正迷迷瞪瞪过着。到了灾最重的那年秋天,就剩下三个兄弟。四个人穷得见天大眼瞪小眼。下山劫道,劫了六天劫不上一顿饱饭,不下更不行。趁着马还有点力气,还是得下山。那天晌午,我领着三个兄弟下了山。两个时辰过去,大道上连只鸟都没有。又过了两个时辰,远远来了一堆人。我们正高兴,走近一看,又是一帮难民。看到我们,齐齐跪在地下磕头,说行行好,给口吃的。我一看,跪在最前面的就是草红。衣裳烂得左一块右一块,瘦得没人样了。她认不出我,我能认出她。她跪在我马前,梆梆磕响头。旁边一个兄弟说,这娘们儿看着还有点人样,不如拉到山上解解渴。草红听见,晃着站起来,扯开衣裳,白白嫩嫩的奶子掉在外面,抹着一道一道黑。她说,有吃的,让我干啥就干啥。兄弟你知道,那一对奶子我只摸过一回,可多少年过去了,我再没摸过更好的。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一天会再看见。那天晌午,我又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