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们知道除了唯唯诺诺与行礼之外,再也逗引不出他什么;克里赫太太独自说话也说得腻烦了,便请他坐上钢琴。他弹了莫扎特的一段柔板(Adagio),比对着音乐会里的听众更羞怯。但便是这种羞怯,便是给两位妇女挑引起来的那种惶惑,便是使他又快活又发慌的那些胸中的激动,跟乐章里头的温柔与童贞的气息非常调和,使音乐更显得像春天一样的可爱。克里赫太太听了大为感动,把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语气之间不免显出上流人物惯有的态度,把他夸奖了一番,但她的真诚并没因之而减少一点儿;而过分地恭维出诸一个可爱的人,也是听了舒服的。顽皮的弥娜不作声了,她不胜惊奇地瞧着这个说话那么蠢而手指那么富于表情的少年。克利斯朵夫感到她们的同情,胆子大了一些。他继续弹着,向弥娜微微转过身子,很局促地笑了笑,低着眼睛,怯生生地说:“这就是我在你们墙上作的。”
他弹了一个小曲子,主题的确是站在他喜欢的那个地方,望着花园的时候想到的,可并不是他见到弥娜和克里赫太太的那晚(不知为了什么神秘的理由,他硬要自己相信是那一晚!),而是好几晚以前的。那段悠闲沉静的稍快的行板(Andante con molto)里面,[2]有的是清明高远的印象:群鸟在那里欢唱,庄严的大树在恬静的夕阳中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