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个少年曾在这个相交点上站立过,仰望过,俯视过,那么,脚下江与山无边的十字和头上青空无限的圆,就是一个坐标,一个指向,结构了他的宇宙。
黄鹤楼正耸立在十字的坐标上。不同于西方教堂的尖顶,也不同于东方佛的圆塔,我的楼连结着现实与超现实的两极,在这里耸起,倒塌,倒塌再耸起。一重又一重时空崩塌在江与山的十字下,留太阳月亮龙蛇的影子在墓穴里,留死亡给金缕玉衣保存。我早就选择了长江和蛇山相交的地方,最古老的发射角,一朵楚天白云暗示我,把自己的直觉远射为黄鹤。鹤影,追回散落在天外的每一颗星,如一种可读的符号文字。我的楼穿越身上的十字和头顶的圆,接一只只白云黄鹤追我的黄鹤白云。
我感到侥幸的是,黄鹤楼上的李白只顾抬头望他的明月;而东坡赤壁,东望武昌,竟与黄鹤楼咫尺千里。他们把黄鹤、十字和圆留给了我。
人怎么能不飞出自己的黄鹤?人是注定被无限的空间与无穷的时间无可挽回地遗弃了。何时何处是他永久的居所?如果他不追随自己的黄鹤,追回自己生命的时间和空间,他将凭倚什么对抗绝对的空虚与绝对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