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两三次,可怜的母亲一清早就去忏悔自己的罪孽,然后去看可怜的病人。有时候他对她哈哈笑(听他的笑声比听他的哭声更加叫人可怜)。有时候,她看见以前在维也纳会议上才华横溢的花花公子式的外交官如今抱着小孩的玩具,或者抱着看守人孩子的洋娃娃。有时候他认得出她,她的指导神父兼陪人莫尔神父;但更常见的是忘记了她,正如他把老婆、孩子、爱情、雄心、虚荣全忘记了。但记得吃饭的时间,要是掺水酒不够浓,他就哭起来。
这病是血统的神秘影响所致。母亲从古老的家族带来了这种遗传病。但斯泰恩侯爵夫人犯下罪孽,以及后来吃斋、哭泣、苦修以赎罪以前很久,这种恶疾在父系方面就发生过两三次。家族的尊严扫地,跟法老的大儿子被上帝殛毙[25]一样。高高的古老大门上装着爵冠,刻着家徽,现在上面盖上了倒运与灾祸的黑色印章。
伯爵不在家,他的孩子们叽里呱啦,渐渐长大了,一点儿也不知道灾难也会降临他们头上。开头他们常提到父亲的名字,想出种种办法,想阻止他回家。后来,这活死人的名字也不常挂在他们嘴上了,再后来就根本不提了。但心碎的老祖母想到这些孩子会继承他们父亲的荣誉,也会继承他的耻辱,就觉得不寒而栗,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这可怕的祖传恶疾降到他们身上。